四十

秦湛再次來醫院看我的時候，我將他拒之在門外。秦湛隔著門沈默了一會，才說：“瑤瑤，癌癥並不可怕，只有我們有信心，就一定能戰勝它，讓我陪你一起好嗎？”

我的淚水滾滾而下。以爸爸媽媽和秦叔叔魏阿姨多年的關系，我得的病自然是不會瞞著，秦湛自然也就知曉了。

“秦湛，你走吧！好好學習，一定要考上華大！”我努力控制著情緒，以平靜地語氣說著決絕的話。雖然每個人都安慰我癌癥會有治愈的可能，但我心裏清楚，治愈的概率幾乎為零。

秦湛卻不肯放棄，他一下一下砸著門：“瑤瑤，你開門，讓我見見你！”

我卻始終沒有打開門，躲在門後淚如雨下。

秦湛敲了一會，見我始終不肯打開，便停下來了，我聽見外面的腳步聲漸漸遠去，知道是秦湛走了。我渾身的力氣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似的，癱軟在床上。

我雙眼失神地躺在病床上，外面一切的喧囂都與我無關。我靜靜想著若是哪一天生命真的到了倒計時該怎麽度過。

窗戶上的玻璃忽然被敲響，我尋聲望去，只見秦湛趴在窗臺沿上，正透過打開的半扇窗戶看著我。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，病房外可是十樓啊，他是怎麽爬上去的？那窗臺沿細細窄窄，若是一個不小心掉下去，後果不堪設想。

“秦湛，你幹什麽？”我大聲叫著，“你快下去！”

我緊張地聲音都在顫抖，秦湛卻不緊不慢地問我：“那你還趕不趕我走了？”

“不趕了！不趕了！”我哭得撕心裂肺。

“說話可得算話啊，不然就是小狗！”秦湛說，然後我便看見他的雙手慢慢離開窗臺沿，可是他並沒有掉下去，反而緩緩上升，等到他的雙腿露在窗戶外時，我赫然看見他是站在一個升降機上的，那是隔壁病房在修空調，請來的維修工人開的升降機，不知秦湛是怎麽說服他們讓他站上去的。

升降機降下去了，不一會兒，病房的門被敲響了，這一次我沒有拒絕，打開門讓秦湛進來了，因為我知道只要我不開門，秦湛就一定會換其它的辦法讓我開門。

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訓斥他做出那麽危險的舉動，秦湛便忽然一把將我抱在了懷裏。

“瑤瑤，不管發生什麽，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！”他說，語氣是我從未聽過的深情。

為著爸爸媽媽的期許和秦湛的鼓勵，我開始積極接受治療，每天吃著大把大把的藥，做著各種各樣的檢查。媽媽辭職了，專門照顧我，每天醫院和家兩邊來回跑，每一次都是風塵仆仆，滿身疲憊，卻依舊面帶微笑地看著我。爸爸也總是在下班後第一時間趕過來，換媽媽回家短暫的休息一會，他們兩個就這麽無怨無悔的，為著我的病，一天比一天衰老起來。

我看著媽媽兩鬢突兀冒出的幾縷白絲和爸爸總是充滿紅血絲的眼睛，心裏愧疚不已。然而病痛的折磨使我說不出安慰他們的話來，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媽媽，我不想治了，想回家。媽媽卻哭著說，她和爸爸不怕苦，不怕累，就怕我沒有了生的念頭，那樣他們付出再多也沒有意義。

我看著媽媽滿眼的絕望，知道若是可以，他們一定情願將病痛轉移到他們自己的身上。我不想治療，也等於是將他們生的希望掐滅。

我不想爸爸媽媽在承受身體勞累的同時，還要承受著精神上的巨大折磨。於是我努力擠出一個微笑，告訴媽媽：“媽媽，我願意治療，我想能夠活下去，好好陪伴你們。”

媽媽聞言，淚如雨下，她緊緊抱著我，生怕一個不小心，我就會離她而去似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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